“东盟共同体”是什么？
葛红亮
东盟共同体的理想很美好，但不可否认，现实却很骨感，难题和挑战仍需要东盟国家付出更多的努力。
2015年12月31日，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马来西亚的外长，阿尼法发布一则声明说，东盟共同体当天正式成立。这标志着东盟地区一体化水平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是东盟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牌。因此按照常理，东盟国家该有一个特别的领导人峰会或者其他仪式来庆祝东盟共同体的建成。然而，事实上，除阿尼法的声明外，笔者并未在东盟秘书处网页或者其他官方处看到其他更多的东西。就此，笔者的一位前辈，也是忘年好友，竟然在2016年元旦那天当面及通过询问过笔者两次。
显然，在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东盟共同体虽然凝聚着东盟十国人民寻求“同一个愿景、同一个身份、同一个共同体”的梦想，也标志着亚洲历史上第一次建成次区域共同体，但却是如此低调的成立。
登台亮相
东盟共同体并非东盟与生俱来的目标与梦想，而是随着东盟区域合作实践的不断发展而渐趋登上东盟的议事日程。
从1967到1992年长达25年的时间里，东盟国家先是忙于处理成员国间的争端，免于东盟陷入“夭折”的境地，尔后则是迫于应对“越战”及柬埔寨危机，以期维护东盟国家安全与确保地区和平。不可否认，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东盟的主持下，一系列专业协作型的区域性委员相继成立，这些委员会涉及商业、工业、旅游、农业、海运和民航运输、交通通讯等经济与技术部门。然而，这些委员会在实际上并未给东盟的经济合作带来显著的益处。相关资料显示，自东盟成立后的9年间，东盟国家共提出267个推荐合作项目，但真正付诸实施的仅有80项。 直到冷战结束之前，东盟国家在经济与技术合作方面也并未取得值得一提的建树，而新加坡李光耀一直倡导的经济自由贸易也就压根未获其他成员国肯定。
1992年，前苏联解体的第二年，东盟国家考虑到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需要，提出了建立东盟自贸区的设想，并达成一项协议，也即成员国间贸易关税降低至最低水平，最终取消所有关税并减少非关税壁垒。以此为起点，东盟国家在服务贸易自由化、产品类别标准等领域都展开了合作。虽然如此，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发生仍然使这些成员国在危机和损害面前将国家利益置于优先地位，东盟国家之间的矛盾和间隙显著扩大，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等成员国“旧仇”未消，却再添“新恨”。以新加坡与马来西亚为例，淡水供应纷争再次爆发，而《李光耀回忆录》的出版更是使新马有了新的龃龉。
直到步入新世纪，东盟国家虽然大体从金融危机中复苏，但外界对东盟国家经济前景的预估仍然不太明朗，例如东盟国家吸引外资能力的减弱使这些国家经济的增长面临着新的挑战。受此影响，旨在提振外界投资者对东盟国家经济发展信心的举措具有显著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在此背景下，东盟经济共同体首先应运而生。2002年11月4日，新加坡时任总理吴作栋在东盟峰会上提议，将下一阶段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定名为东盟经济共同体。他关于使用“东盟经济共同体”一词的建议获得了与会东盟领导人的接受，而东盟经济共同体则是东盟共同体概念的最直接溯源，也使东盟共同体有了一项十分具体的内容。与此同时，新世纪初地区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显著扩大迫切要求东盟成员国拿出更多的诚心进行合作，加强协调一致和共同应对挑战。
2002年底，时任印尼外长哈桑·维拉尤达在接听东盟时任秘书长鲁道夫·塞维利诺即将离任的告别电话时透露，印尼正在考虑2003年下半年东盟峰会的可能性成果，而这成果将会重提1976年的《东盟国家协调一致宣言》，并以该宣言中的相关原则作为基础。 2003年8月，时任印尼总统梅加瓦蒂第一次正式提出创建“东盟安全共同体”的建议。这一建议随后得到了东盟其他成员国领导人的一致接受。以此为条件，东盟国家在当年举行的第九届领导人峰会上通过了《东盟第二协调一致宣言》（又称《巴厘第二协约》），而正是这一宣言标志了“东盟共同体”概念的正式提出。鉴于此，本次峰会及其成果在梅加瓦蒂看来构成了东盟发展历史的“分水岭”。
基本内容
《巴厘第二协约》作为东盟历史上又一份重要文件，正式宣布在2020年建成东盟共同体，并在提出完整、统一的东盟共同体设想的同时，指出了东盟共同体所内涵的三个支柱：政治与安全共同体、经济共同体和社会文化共同体。该协约在文本上中这样写道：“为保证本地区的持久和平、稳定和繁荣共享，建成的东盟共同体应包括三个支柱，即政治和安全合作、经济合作与社会文化合作。这三个支柱紧密相关、相互促进。”
它是政治与安全共同体。协约规定了“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的内容旨在“将东盟的政治与安全合作提升至更高的平台”，以期“确保地区国家彼此间的和平共处，确保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生活于公正、民主和和谐的环境”。同时，协约指出了数个有待加强的政治与安全合作领域：政治发展、确定价值观和规范、海上安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恐怖主义和跨国犯罪、国防合作、东盟地区论坛、与联合国的合作， 而这些领域构成了“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的主要内容。
它是经济共同体。相比之下，经济共同体是东盟共同体三个支柱中建设难度相对较低的一个，其进展也最快，同时也最引人注意。根据《巴厘第二协约》，东盟经济共同体将创造一个稳定的、繁荣的、具有强有力竞争力的东盟经济区域，而当东盟经济共同体建成之时，在这一区域内，将有商品、服务、投资的自由流动和资金的相对自由流动、平等的经济发展水平，生活贫困得以克服，社会的良机分化得以缓解。为实现东盟经济共同体，东盟国家在协约中强调，东盟将着力落实这三个方面的创议：其一，东盟自由贸易区；其二，东盟有关服务贸易的框架协议；其三；东盟投资区。
它是社会与文化共同体。“社会文化共同体”是菲律宾提出的建议，后被东盟其他国家所接受，并被纳入东盟共同体建设的主要内容和支柱之一。东盟社会与文化共同体的预期是东南亚地区将是一个以伙伴关系为纽带，以关爱社会为主要特征的共同体。从领域上来看，东盟社会与文化共同体覆盖的范围较广，大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教育、人力资源等人文发展；（2）扶贫、社会保障、食品安全与医疗等社会福利与保护；（3）保护妇女、儿童、老人与残疾人等弱势群体的权利与福利；（4）发展与环境保护问题；（5）增强东盟共同体意识、保护东盟文化遗产，以期树立东盟身份认同；（6）缩小发展差距，缓解发展不平衡。
现存挑战
东盟共同体概念提出后，东盟国家随即推出一系列举措。2004年11月，东盟国家制定了“万象行动计划（2004-2010）”，为东盟从政治安全、经济及社会文化三个方面落实东盟共同体的构想提供了首个行动安排。2005至2007年，东盟国家为“东盟宪章”付出了巨大努力，2007年11月东盟国家在新加坡通过了《东盟宪章》。而在此期间，2007年1月召开的第十二届首脑会议决议加快了建设“东盟共同体”的进程，将时间计划提前到2015年。随着《东盟宪章》在2008年生效，东盟在迈向区域一体化和“共同体”建设的进程中又踏出了最具意义的一步。
2009年4月，东盟对外公布了《东盟共同体发展蓝图（2009-2015）》，再度为东盟落实“东盟共同体”构想详实地指出了相关的行动计划与安排。2011年5月，第八届首脑峰会上，东盟各国首脑对外发布了《全球国家共同体下东盟领导人关于东盟共同体的联合声明》。该声明强调，到2022年东盟国家的合作进一步加强。 当年11月，东盟国家领导人在第十九届峰会上通过了《全球国家共同体下关于东盟共同体的巴厘宣言》（即《巴厘第三协调一致宣言》），进一步强调了东盟国家落实“东盟共同体”构想的相关原则与规范。2012年4月，东盟国家在柬埔寨首都金边举行首脑会议。与会各成员国政府首脑在会上通过了《东盟共同体建设金边议程》，下决心要加倍努力以期实现建立东盟共同体的目标。 同年11月，在主题为“同一共同体，同一命运”的第21届东盟峰会上，东盟各个成员国领导人又一次确定2015年12月31日为东盟共同体的建设的最后期限。
如今，东盟共同体低调建成。但与东盟共同体可能给东盟及地区带来的益处相比，笔者更为关心东盟共同体面临的现存挑战。东盟共同体的建设并未彻底消除东盟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与社会发展层面的差距，不平衡发展依旧是东盟的主要特征。不仅如此，东盟国家在政治发展、地区安全事务处理、关税问题、难民问题等领域仍然未能做到“一个声音”，而成员国间因国家利益分歧依旧还存在着可见或潜在的间隙。东盟共同体的理想很美好，但不可否认，现实却很骨感，难题和挑战仍需要东盟国家付出更多的努力。
鉴于此，2015年12月31日是实现东盟共同体的最后期限，但实际上并不是东盟共同体建设的止点，东盟共同体的建设与发展是一个渐进和持续不断的过程。
（本文作者供职于广西民大东盟研究中心，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