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古砚耀金陵
金陵秦淮,诗话南京南京游记
张群
中国玉文化中心顾问殷志强先生告诉记者，古城南京有一位叫郭光德的中国古砚收藏大家，并说其人30多年来收藏古砚1000多方，其中极为珍贵的唐宋古砚就有500多方。这是真的吗？
砚必宋唐，“尚水阁”主人人如其砚
当郭光德先生将他所珍藏的唐宋古砚一件一件摆放在眼前时，记者十分吃惊。
其中大唐贞观元年（即唐太宗当政的第一年）赵祖禹制作的箕形澄泥砚，颜色为一种十分名贵的鳝鱼黄，可谓国宝级的珍品。这方砚台摸上去就像小儿的皮肤。轻叩之下，竟能发出金属般的声响。所谓“鳝鱼黄”，即象黄色鳝鱼的颜色，故名鳝鱼黄。这是一方所见中国最早纪年的砚台。
郭光德说，澄泥砚为中国古代四大名砚之一。澄泥砚产于古代绛州（今山西新绛）、虢州（今河南三门峡）等地。唐代制砚方法到宋末时已基本失传。现在，我国唯一一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所制作的澄泥砚，已无法和唐代的澄泥砚相比，但郭光德积30 多年时间所收藏到的数百方唐宋澄泥砚却为我国这种失传的文化遗产保留了无法再造的珍贵实物。
为什么说中国的古砚是“砚必宋唐”呢？这句话是明代著名书画家陈继儒在他的《妮古录》一书中所说。他说：“文人有砚，犹如美人有镜也，一生中最相亲傍，故镜为秦汉，砚必宋唐”。
记者知道，砚是要水养的，砚材当以水坑的为最好，而澄泥砚的泥则直接取自河中。所以当记者看到郭光德的堂号以“尚水阁”为名，必为此意。郭光德莞尔一笑，道：“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郭光德对于自己的收藏很低调，从未接受任何媒体记者的采访，此次记者算是独家专访了。当他所编著的《唐宋砚谱》被南京市委、市政府列入2013年文化工作目标即将出版之际，请他在南京市文化局原来的老上级、现南京市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员会主任陈光亚作序之时，老局长专门到他家中观赏，这才惊诧于这位不善言辞的老部下居然收藏到成百上千方古砚，有许多只是以前在史料中见过描述而从未见过的实物，而且有的古砚其形质连文献典籍都未记载，可谓填补了空白，丰富了砚史。陈光亚原来打算看看而已，结果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天。
说到中国古砚，民间一般皆认为有“四大名砚”，即澄泥砚、洮河砚、端砚、歙砚。但郭光德告诉记者，其实，中国古砚应该有“五大名砚”，少了的这一大名砚为“红丝砚”。这种红丝砚产于山东益都黑山及临朐的老崖崮，这两地因石上有红丝出现，灿若云霞，十分漂亮，故书法家柳公权曾将其评为砚中第一。
上述两地古代属于青州，所以红丝砚又称青州砚。因为红丝砚在北宋时由于战乱即逐渐停止开采，所以人们久而久之就把它淡忘了。明清以降基本湮灭后，红丝砚的实物难以见到。在郭光德“尚水阁”，记者不仅有幸一睹这种已失踪千年的倩影，而且看到的还不止一方呢。
澄泥砚传承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澄泥古砚时一下惊呆了
2012年9月，当郭光德带着6方唐代澄泥砚赶赴山西唐澄泥砚主产地新绛考察时，当地澄泥砚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蔺涛看到这6方真正的唐代澄泥砚时一下惊呆了。
这位传承人说，自己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质地这么细腻，抚如童肌，造型古朴大方、端庄自然的唐代澄泥砚。他还说，在自己所见过的澄泥古砚中，署有名款，又质地上乘、品相完美的真是稀如麟凤。蔺涛看得爱不释手，赶忙叫来妻子和徒弟一起观赏。
蔺涛感叹，以前所看到的所谓唐代澄泥砚，质地十分粗劣，和“唐人品砚澄泥砚第一”根本就不相符合，致使当时甚至怀疑所谓“第一”这句话的真实性。而当看到郭光德收藏的这些琳琅满目的澄泥砚真品、精品时，当即释疑。
说起收藏古砚，郭光德告诉记者，那真是和缘分分不开。有许多好的古砚，自己曾看过，但因价格过高未曾收藏到，但最后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竟又转回了自己的“尚水阁”。说着，郭光德从他的“尚水阁”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方形制古朴大方的古砚。原来这是一方中国砚史上文人砚最顶峰的宋代端石《兰亭修禊图》长方形砚。
说起这方《兰亭修禊图》宋砚，郭光德春风满面。南京朝天宫有一位卖家曾卖给郭光德两方砚，留下了郭光德的电话。有一天，这位卖家突然给郭光德打来电话，说是有一方古砚，问郭光德要不要。郭光德请对方把所拍的照片用电脑发过来看看。
打开电脑一看，郭光德十分激动，这不是自己寻觅多年而不可得的《兰亭修禊图》古砚么？当即赶到朝天宫，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仔细鉴证确凿无疑后，与对方讨价还价，以一个较低的价格收入“尚水阁”，弥补了自己收藏古砚中的一个空白。
郭光德告诉记者，这两年，我一直在准备出一本《唐宋砚谱》，将我的藏品交给世人品赏，可是唯独缺少的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这方《兰亭修禊图》端石宋砚。可是临到出书时，它竟不期而遇。你说，这不是苍天眷顾有缘人吗？
洮砚研究家感叹首次领略黑洮实物
洮砚是历史上四大古砚之一。洮砚由洮河石制成，洮河石出产在甘肃省卓尼县洮砚乡，因为它历史上属洮州管辖，而且洮州石料又频临洮水，所以洮砚又叫洮河砚。郭光德为了搞清洮砚与洮河石的关系，2010年曾与夫人两人背了20 多方自己收藏的宋代洮河砚，专程坐车一路颠簸到甘肃省卓尼县洮砚乡考察，与当地泰斗级的洮河砚工艺大师张建材、王玉明、李茂棣整整交流了一夜，并一起品赏了郭光德与夫人带去的20多方宋代洮河砚。
第二年，洮河砚研究专家、《艺斋瑰宝洮砚》作者祁殿臣、洮砚雕刻大师张建材等人，又风尘仆仆地赶到南京，亲自到郭光德的家中摩挲品鉴了四日。这四日使这些大师级的专家们一饱眼福，并对首次领略到郭光德所收藏到的黑洮实物兴奋不已。
在郭光德家中，专家们对他所收藏的唐宋洮河砚石种、色泽进行了分类，并形成了六大类的定论，即红洮、绿洮、黄洮、白洮、赭洮、黑洮六大类。而且认为郭光德所收藏的黄洮、白洮很少见，简直太美了，并一致确定这两种石料为唐宋坑（即老坑的）石料。这种老坑的石料在喇嘛岩（因山似僧人帽，故名），可惜这种老坑石料早已失传。如今，老坑所在地也早被洮河水库所淹没。
祁殿臣在看过郭光德收藏的唐宋洮砚后感叹道：“在郭君众多的古砚藏品中，唐宋古洮河砚可算得是一部华彩乐章。他不仅收藏齐全了洮砚石料红、绿、黄、白、赭、黑（玄璞）六种石色的古砚，让我们一行洮砚人第一次目睹了古人所屡屡提及、见于文献而未见实物的石色品种。
稀世砚品庙前红歙砚鉴赏家从未见过
在郭光德藏室，记者还有幸得见一方歙砚中的瑰宝庙前红。歙砚也是四大名砚之一，而庙前红则是歙砚瑰宝中之瑰宝。郭光德告诉记者，所谓“庙前红”，乃砚的色泽。此砚为歙砚中龙尾石砚中珍稀之品。庙前红的“庙前”，指的是产石的地址。这种砚石产于今江西婺源县龙尾山山口不远处一座神庙之前。因为砚石黑中泛出暗红，所以称之为庙前红。
庙前红石质坚密温润，在清代之前已有出产并使用。可是此后数百年间，此石销声匿迹，及至上世纪80年代之后才发现此石。所以在这几百年时间里，人们只知其名不知其形，甚至连现代著名歙砚鉴赏家李明回先生也从未见过这种“庙前红”龙尾砚。1991年，在龙尾山旧庙址终于有人找到了庙前红石，同时也找到了庙前青石。因为，这两种石品相互依存于一石之中，可谓石中之趣。
郭光德除了拥有一方宋代歙砚“庙前红”，还拥有一方宋代歙砚“庙前青”，真是殊为难得。所谓“庙前青”者，皆因其色泽青莹，故名。“庙前红”和“庙前青”在历史上都是罕见之物，人们自然对其不甚了解，郭光德的藏品为“传说”提供了实物。
郭光德的这方“庙前青”为一方椭圆形抄手宋砚，十分珍稀难得。就是古砚鉴赏大师蔡鸿茹先生看过郭光德所收藏的这两方砚石后，也是赞不绝口。
新发现的唐代绿端打破绿端产于宋的滞后观念
端砚亦为四大名砚之一。因端石产于端州（即今天的广东肇庆）而得名。郭光德的“尚水阁”藏有近百方唐宋端砚，而以宋代端砚为主。
郭光德所收藏的端砚当中有一方唐代绿端石砚，为打破绿端产于宋的滞后观念带来了实物例证。人们在没有见过唐代绿端的情况下，认为绿端产生于宋代。
记者目睹了这方唐代贞元三年绿色端石箕形砚。砚底隶书5字铭文“贞元三年置”。贞元为唐德宗的年号，贞元三年即公元787年，铁板钉钉，事实胜于雄辩。郭光德的这方藏砚终于将宋端砚的产生年代推向了唐代。
2009年，郭光德应邀参加在中国砚都广东肇庆所举办的首届“中华砚文化学术研讨会”。在郭光德所带去参会的14方唐宋古砚中，就有这方唐代贞元三年所置的绿端。此砚在展出时一经露面，立即引起行家的浓厚兴趣。
箕形、抄手显异彩，辟雍、生肖开眼界
我们一般所见藏家所谓明清砚中，其形状和近代所使用的砚台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明清古砚中，有些为当时文化名人在砚上刻字隽铭后价值陡增而已。而真正的唐宋古砚，我们见的就很少了。此次采访郭光德，确实是大开了眼界。原来唐宋古砚比后来的明清古砚其形状更显得多种多样，真是琳琅满目啊。
唐砚多为箕形砚和辟雍砚。箕形砚因其形状如同我们生活中所使用的簸箕而得名。辟雍砚在制作中仿造了古代礼制建筑辟雍形状而制成。圆形环水为辟，即圆形的璧，象征天；流动的水为雍，象征教化流行，是一种礼乐制物化的文化形式，可见古人一物一形都是有其来历的。
宋砚则以抄手砚、风箕砚、风字砚为其大端。抄手砚从箕形砚演变而来，所谓抄手者，即因砚底足之间提拿者手可抄入而得名。而风字砚则是因砚的形状如同“风”字造型，所以有其雅名。风箕砚则似风如箕，可以看作两者之间过渡的一种形状。
郭光德所藏的宋代古砚中，记者还见到了许多形状各异的古砚，有仿生形砚类，如鸳鸯形砚、蛙形砚等；有什物形砚类，如葫芦形砚、钟形砚等；有几何形砚类，如七星图圆形砚、马车图八边形砚；有生肖砚盖砚类，如十二生肖图六边形盖砚、婴戏图三层方形盖砚等，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么多形状各异的唐宋古砚，看都看不过来，记者一只秃笔如何记得下来？好在郭光德精心编纂出版了一本《唐宋砚谱》，所藏唐宋古砚之精华在这本砚谱中一览无遗，可谓填补了中国古代砚史中的一大空白。对于郭光德的收藏和砚谱的出版，中国文房四宝发展基金理事会会长、中国文房四宝发展基金会交流中心主席、中国古砚鉴藏家王云龙和鄂尔多斯大收藏家席洪义在观赏了郭光德的唐宋古砚后，惊诧之余说过这样的话：郭光德是目前中国收藏唐宋古砚第一人。东南大学学者张道一老先生说，郭光德所收藏的唐宋古砚器形全、石种全，而且都是砚中精华。中国出过砚文化书不少，但郭光德能出《唐宋砚谱》是当今第一人。
今年60多岁的郭光德，早年收藏字画，对江苏的画家很有研究。后来由于对中国砚文化的认同，卖掉这些字画，倾尽家产收藏中国古砚直到今天。
夫人金兆丽原在文物商店工作，对郭光德的收藏古砚支持很大。她介绍，郭光德所收藏的第一方古砚就是在她所在文物商店中购买的。谁知道，30多年后，他竟成了中国当今一位唐宋古砚的收藏大家了。
郭光德说过，我收藏唐宋古砚，如果再有机缘，我会将自己所收藏到的数百方古砚捐赠给博物馆，让更多的人去领略、去感受中国砚文化的博大精深。记者不禁感叹：伟哉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