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疯子还是斗士？

敬一丹 崔永元是政协里的斗士

暗地妖娆

中国娱乐圈鲜丽的皮囊被一位狂人撕裂了口，他在微博上开辟了一片新战场，横刀策马，凭着一股子纯粹的轴劲儿向他的“敌人”们说——别惹崔爷！

“说我是民族英雄那是扯淡，我就想当个好爹。”

这是如今以“复仇者”身份叱咤全网络的崔永元接受采访时说的一句话。

短短数天时间，几张没的抹干净人名的合同照片，揭开电影人酬劳与税金之间的敏感带疮疤，不仅掀起了2018年全民热议的舆论大高潮，连带一家影视公司股票市值瞬间蒸发了22个亿。尽管作为“始作俑者”的崔永元一直强调这纯属“公报私仇”，也无法阻止“吃瓜群众”们分成两派对立阵营，一派树其为“英雄”，一派骂其为“病人”。可无论是褒是贬，都无法阻止这场“复仇”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一、崔永元的A面——斗士

崔永元对“成名”的体会比很多人都要早，都要清晰，甚至间中还得搭配上“一帆风顺”之类的形容词。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中，他就已经完成了从记者到爆红名嘴主持人的过度。从六零后到八零后，不见得全收听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午间半小时》，却一定绕不开《东方时空》周日版特别节目《实话实说》。人如节目之名，崔永元树立起自己的亲民形象，靠的就是一个“实”字。

在那个年代，美国脱口秀还没有被广大中国观众所熟知，崔永元做的《实话实说》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嘉宾访谈、有与观众的辩论，有深入探讨各类热点话题，互联网不够普及没关系，小崔的几番大实话已经满足了大家对观念碰撞、表达看法的渴望。

没错，就算你没看过冯小刚的《顽主》或者《甲方乙方》这样的高票房贺岁片，却总会有意无意地追上几期《实话实说》。小崔的名号就此响遍全中国，甚至还助他登上了春晚的舞台，令他搏得全民好感的因素除了自身的才能，还有便是诚意感人。

女记者柴静曾经这样评价崔永元：“他代表着我心中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还有他身上的真诚和绝不伪饰，有了这个，他才有勇气和智慧嘲弄那些可笑而巨大的东西。”

也就是说，崔永元骨子里的真性情已是众所周知，高净度的“国民偶像”也是老时代里不可多得的一种存在。显然，对于一名央视员工来讲，拍电影捞快钱、做广告代言，乃至参与商演，都是不被允许的，这令小崔的日子过得特别坦荡，他自己也说“我从前是个心境非常单纯的人”，这种“单纯”兼因他所处的环境接近“真空”，沾不上娱乐圈的一些脏习气。也正是这份“单纯”，为小崔日后成为“病人”埋下了伏笔。

2002年左右淡出《实话实说》，是让广大观众觉得尤其惋惜的一件事，可与此同时，与《实话实说》类似的节目也纷纷崛起，谈话类节目因小崔而风行全国，他的“单纯”也未曾消褪，仍是敢做敢言，路见普通人的不平事都要上来管一管。直到他的自传《不过如此》出版，人们才知道看似乐观开朗的小崔原来一直被抑郁症困扰，几年来饱受失眠折磨，病因归根结底是工作压力已超出负荷。他在上《人物》专目接受专访的时候也直言，生病的自己每天想着的就是要如何自杀。

就在小崔与病魔缠斗的时候，雪上加霜的事情来了。

某一日，电影事业正风生水起的冯小刚将小崔邀请到家中，徐帆亲自包了饺子热情招待。期间冯小刚向他提出筹备电影《手机》的意愿，小崔婉拒了出演的邀约，但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主持《实话实说》节目的里里外外都说给他听，为剧本创作提供了宝贵的参考意见。

小崔永远记得冯小刚在电影公映之前跟他说的话：“你就等着看吧。”

结果，等来的是给“崔永元”这一名号泼来的无穷脏水。

《手机》中《有一说一》节目主持人严守一这一角色，令无数观众联想到了崔永元，人物设定相似度高不说，连男主角主持的节目形式都几乎照搬了《实话实说》。但给予崔永元致命一击的不是这些，而是片中葛优扮演的“自己”竟与女助理有婚外恋关系，恰巧接棒崔永元《实话实说》的也是位女主持人。

崔永元事后提起这件事，都如鲠在喉，从他的叙述中不难发现，受千夫所指的地狱生活曾经降临过，不明真相的观众在嘲笑他的“出轨”，妻女被人戳破了脊梁骨，年幼的女儿甚至不愿意去上幼儿园。他一气之下，公开找《手机》的编剧，也就是他曾经万分敬仰的作家刘震云理论，同时也质问了冯小刚。

根据崔永元的描述，冯小刚当时的回答是“这是开的一个玩笑”，刘震云倒是向他道歉了三次。自诩“吃软不吃硬”的小崔，便就此息事宁人，没再追究。

再较真的“斗士”也总有软肋，十五年后人们才发现，小崔当时的“软肋”不仅仅是抑郁症，还有“不知世间险恶”的天真情怀。

二、崔永元B面——疯子

崔永元是何时被人说成是“疯子”的呢？

大抵是2013年离开央视以后，他录制完《谢天谢地，你来啦》最后一期，便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工作室，将目光投注到了“转基因食品”上头。当时的方舟子因“质疑抄袭”一事在微博上与天才作家韩寒打得不可开交，热度大涨。在很多人眼里，方舟子也是一名“打假斗士”，因“轉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两位斗士就这样结下了梁子。如果说，其它的公知就转基因问题与方舟子斗法是纯属打嘴仗，那么崔永元却是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做了件实事，他自已掏了一百万人民币，奔赴美国调查转基因产品，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公益事件的序幕。

转基因的问题公众争论矣久，崔永元对于这一话题如此执着的动机也难免令人生疑，他在微博上的一系列言论，让不少人对其产生了“躁郁狂”的不良印象。说话不客气、脾气太冲，甚至经常对普通网民爆粗口，一个公众人物如此“放肆”，显然不符合“完美形象”的定义。不管那时小崔的抑郁症是否痊愈，总有人会将他定位成“病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承认这一点，可对转基因问题的热衷度却始终没有消褪。尤其是2017年与商家合作，推销非转基因产品，仿佛让人们的质疑有了坚实依据——说来说去，小崔这么热血，也无非是为了生意。

每天被成百上千的人口诛笔伐，家门口捡到暗杀威胁信，小崔提到这些的时候都是一脸“无所谓”：“我习惯了，这是我必须要承受的。”

可也有小崔承受不了的事情，比如今年五月刚刚掀起的那一场大风浪。事情起因是小崔心中永远的痛——电影《手机》开拍续集。

得知《手机2》开拍的消息，小崔找到刘震云询问，从他曝的私信聊天记录中可以得知，刘震云当时的回复是——新开拍的电影片名叫《朋友圈》，与《手机》毫无关系。孰料，电影宣传海报一出，却仍打着《手机2》的名号。这让“疯子”受到了刺激，也再度唤起了战斗热血。

“疯子”崔永元的反击确实是疯狂的，他将矛头对准了电影圈的一批大腕，公开指责刘震云，讽刺刘震云的女儿，嘲笑范冰冰，一系列动作让先前对他反感的人也激动起来了，小崔的“疯”病显然到了最严重的阶段。

谁也没想到，接下来崔永元放了“狠招”，在网上曝露了两份合同，指责明星不合理的高片酬，并揭破了影视公司搞“大小合同”的黑暗把戏。尽管崔永元事后一再强调没说过合同就是范冰冰的，可因为他口中的“老眼昏花”，没有把合同中的姓名完全抹净，范冰冰的名字依旧出现在了其中一份合同里，令其陷入“涉嫌偷税漏税”的质疑风浪之中。

这一次，崔永元的“疯”不再让那么多人反感了，普通网民中的大多数站在了“疯子”的一边，要求彻查影视行业中的财务黑幕，同时也将小崔捧到了“民族英雄”的高位上。

对此，小崔的回应尤其坦率，他不是什么民族英雄，就是想当个好爸爸，让女儿不再受《手机》系列的影响，捍卫自己的父亲形象；向“陷害”他的人复仇才是唯一的目的。至于因晒合同引发的一系列后果，纯属“意外”。

媒体轮翻采访他，公众舆论也是各执一辞，小崔的“疯”终于撼动了整个娱乐圈，造就“全民吃瓜”的空前盛况。

不停有人提醒小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可小崔却仍旧将他的行为归属为“报仇雪恨”，“疯子”的冷静令人瞠目，也教人有些后怕。尤其是他还放言“家里有一抽屉的合同，什么时候想曝，看我的心情”。

这种“疯态”，影响了影视公司的股价，也戳中了普通人的嗨点。

因《手机2》引发的“血案”还未结束，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儿？崔永元在接受诸多媒体采访的时候也没有下過明确的判断。大结局还未到来，孰是孰非未有定论，可以肯定的是，整个事件发酵至今，正应了刘震云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的一个金句——“明明是一件事，到后来却说成了另一件事”。

关乎崔永元是疯子还是斗士之争，“吃瓜群众”们仍在选择性站队，而小崔任性的“复仇”无论是否出于一已私念，都已经成为公众的茶余饭后最“肥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