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族信托呼之欲出

林华

随着中国富豪人口和家族企业与日俱增，未来10年之内，以家族信托为代表的家族财富管理市场需求会呈现爆发式的增长，并将在高净值人群中形成风潮。

有关专家认为，目前家族信托在国内迅速发展，不过由于理念、法律及配套制度等原因，国内家族信托仍处起步阶段，家族信托在中国若要真正有所作为为时尚早。

家族信托在中国流行

近来，中国企业家开始热衷于尝试家族信托业务。诸如SOHO中国潘石屹和张欣夫妇、玖龙纸业张茵、雅居乐陈氏兄弟等，都利用家族信托进行了财富管理和企业传承。

龙湖集团董事长吴亚军2012年与丈夫蔡奎离婚时，市场曾担忧离婚事件将影响龙湖地产的经营发展。但实际上两人早已于2008年通过汇丰国际信托，分别建立了吴氏家族信托和蔡氏家族信托，并将双方拥有的龙湖股份分别注入这两个家族信托，因此吴亚军和蔡奎离婚并不涉及股权所有权的分割问题，对龙湖地产运营没有影响。

在香港，不少演艺明星也设立了家族信托。如梅艳芳生前知道母亲覃美金不善理财且喜挥霍，如果把财产全给母亲，担忧母亲会把遗产花尽。因此，梅艳芳选择了遗嘱信托，将近亿财产委托给专业的机构打理，信托基金每月支付7万港元生活费给母亲，一直持续到她去世。

所谓家族信托，是由个人信托发展而来，即信托机构受个人/家族的委托，代为管理、处置家庭财产。家族信托是国外常见的理财方式，在欧美发达国家，个人信托市场占据信托市场的70%左右。

随着改革开放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企业家陆续告别舞台，中国民营企业将在未来5-10年迎来接班高峰。在代际交替过程中，财富保障和传承成为富豪们最为关注的问题。

招商银行今年5月发布的《2013中国私人财富报告》中显示，中国高净值人士的首要财富目标，从两年前的“创造更多财富”和“高品质生活”转向“财富保障”；约三分之一的高净值人士、约二分之一的超高净值人士开始考虑财富传承，希望借助包括家族信托、税务筹划等在内的工具和服务进行财富传承安排。

最近，“2013年首届中国家族信托年会”在上海举办，从年会传达的信息可以看出，各大金融机构对国内信托市场十分看好。

尽管家族信托在国内尚属起步阶段，但目前已有多家私人银行开始试水家族信托业务。2012年9月平安信托推出平安财富鸿承世家系列单一万全资金信托，成为中国内地首个推出正式家族信托产品的金融机构。

分析人士指出，平安推出的家族信托是一种定制产品，起步金额为5000万元，不设具体投资收益目标，根据客户的风险偏好和需求选择性，配置市场上各类投资产品，其合同期限长达50年。

据了解，国内信托市场仍是投资型的集合信托占绝对主流地位，在国内机构已披露的信息中，成功试水的家庭信托仅有两单，受托人分别为平安信托和招商银行私人银行。

2013年7月，招商银行在深圳宣布开办国内私人银行首家家族信托业务。设立家族信托至少要5000万元起，而符合条件的受托人要满足1亿元以上的金融资产、5亿元以上的财富。

招商银行总行私人银行部常务副总经理王菁表示，招行截至目前已经签约了十几个客户，累计的客户需求案例超过50个。

9月初，中行私人银行宣布在北京、上海、深圳、广州和南京五地启动“家族理财室”服务，为金融资产2亿元人民币以上的富裕家族提供家族资产管理、传承方案、家族信托、税务规划以及法律顾问等服务。

此外，建行与建信信托合作推出家族信托业务，受托资产门槛为5000万元；民生银行私人银行部今年明确提出向“家族企业综合服务”转变，深化对企业家客户的家族金融服务。

北京银行近日低调推出了家族信托业务，受托资产门槛为3000万元，存续期限5年以上，为不可撤销信托。初期受托的资产类型限于现金存款，未来将有望逐步引入股权、房产等作为委托财产。

家族信托的优势何在

有关专家认为，家族信托业务之所以受到高净值富裕人士的关注，主要是基于家族信托作为一种灵活便利的金融工具，因其在财产管理、资金融通、投资理财和社会公益等方面的独特功能，在家族财富传承涉及的包括法律、财务、管理、慈善、教育等方面，都能发挥优势。

据Wealth-X和瑞银最新的《2013世界超级财富报告》显示，中国境内资产净值超3000万美元（1.84亿人民币）的超级富豪达1万余人。

这个群体最担心的是子孙走不出“富不过三代”的财富魔咒，因此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如何把打下的江山、积累的财富稳健传承下去。

一般而言，富人都希望子女把企业发扬光大，现实是并非每个富家子弟都对经营家族企业有兴趣。调查显示，未来10年内有94%的企业面临交接班，但只有12%的企业家子女愿意接班。

因此，很多富人借成立家族信托基金解决这一问题。他们并不直接把财产分配给继承人，而是委托其他人或机构管理资产与分配开支，从而使得家族成员将股东和营运者的角色分开，可以放手任用职业经理人管理家族企业，保障继承人即使不经营家族企业也可以生活无忧。

家族信托有一个重要作用，其类似于人寿保险。例如歌坛天后王菲如今身体健康，照顾女儿窦靖童，但如果王菲自身发生诸如破产、疾病残疾或者其他变故时，家族信托作为隔离风险和支付管理的工具，将持续、安全地使王菲和窦靖童从中受益。

2007年10月，沈殿霞（肥肥）大病入院后，秘密订立信托书，将名下近亿元资产转以信托基金方式运作，并交由合法的信托人管理。一旦她不在人世，女儿郑欣宜面对任何资产运用和工作等大事，最后决定都要有信托人负责审批、协助，从而保障了女儿的未来生活。

事实上，除了能保障自己的后代过上好日子，委托人还能通过遗产信托避免继承人因生活奢靡或不善理财而败光家产。

家族信托还有一种保护作用，这类信托主要针对委托人的子女而设立，避免其因为年幼、残疾、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嗜赌、吸毒而对财产产生危害。

分析人士表示，委托人很清楚，如果子女在这种情况下管理或直接取得财产，显然是不合适的。为此，委托人设立保护信托对财产进行管理。在许多场合，保护信托也被称为“防止挥霍信托”或“败家子信托”。

家族信托还可以作为有效节税避税工具。家族信托往往能通过一系列的规划条款做到合理避税，实现财富保值增值，至少抵御通货膨胀不成问题。

就以遗产税为例，虽然中国目前免征遗产税，但在大部分国家，遗产需要支付遗产税或遗产继承税。在国外，经常会发生有人继承了价值连城的实物遗产，却拿不出现金支付遗产税的事，但如果设立遗产信托，就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家族信托还可以充当财产的“防火墙”。信托独具信托资产破产保护机制，因为信托的委托人和受益人往往不是同一人，如果受托人死亡、离异或破产，信托财产不会受其牵连，债权人或配偶都无权拿回。

例如，一位香港富商购买一份1000万港币、为期三年的信托产品，受益人为10岁女儿。未料，二年后该富商经营不善，面临破产。在清算时，虽然发现该富商曾经购买一份1000万港币信托产品，但受益人是他的女儿，因此债权人是无法动用这笔信托中的钱款的。

另外，通过家族信托可以实现股权集中，扩大影响力。1997年成立的雅居乐集团，原本由陈氏兄弟分别持股，为完成2005年赴香港上市的目标，陈氏家族在开曼群岛成立雅居乐地产公司，并将分散的家族股权集中后注入一间名为Top Coast的投资公司，以其作为陈氏家族信托的受托人，陈氏兄弟为其受益人。

目前，Top Coast仍拥有雅居乐地产60.8%的股权，为其第一大股东，能直接参与股东大会和董事会的决策。

家族信托中国式难题

不过话说回来，在中国，家族信托虽然需求不小，但若要真正有所作为还为时尚早。

分析人士表示，由于家族信托在国内的法律、市场环境下还存在不少障碍，目前不管是高净值人群还是相关的管理部门，对家族信托都抱有观望态度。

有机构预测，未来10年以家族信托为代表的家族财富管理的市场需求会呈爆发式增长，并将在高净值人群中形成风潮。

虽然国内高净值人群不断增加，理财需求也日趋强烈，但多家信托公司表示，向国内信托公司咨询成立家族信托的富豪非常少。

首先是国内信托登记制度的缺失。《信托法》规定，设立财产信托，依法办理信托登记是信托生效的前提，但目前中国尚未建立统一规范的信托登记制度。所以，像汽车、房产这类需要办理登记过户手续才能成为有法律效力的财产就必须办理信托登记才能设立家族信托。否则，家族信托可能无法产生效力，这是阻碍家族信托业务发展的主要障碍。

同时，信托生效还需要将财产情况进行公示，以确认该信托关系不会影响第三人的利益，也无损社会公共利益。如果设立家族信托却要将财产情况进行公示，恐怕会引起高端客户的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富人最担心的还是国内的法制环境。虽然目前法律条款里规定信托财产独立于委托人的固有财产，具有破产隔离的特性，家族信托财产不清偿债务、不纳入遗产，但是实际能不能达到这种效果，他们并没有信心。

其次，家族信托在中国还面临着其他法律上的困局。国外的家族信托往往具有强烈的避税动机，主要是遗产税。但是，中国的遗产税迟迟没有出台。中国不少富人的财富主要是房产，然而房产的使用权又有一定年限，将有使用年限的房产置入家族信托，能否使后代受益，值得商榷。

有关专家指出，目前在国内推行家庭信托难度仍不少，主要是因为国内相关法律仍然缺位。因此很多有意成立个人或家庭信托的富豪，一般都会找市场比较成熟的英美国家信托公司。

此外，由于中国还没有实现资本项目下的外汇自由流动，实现家族基金的全球资产配置在操作上还存在障碍。而招商银行等几家银行和信托机构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此方面的业务，但总体只局限于私人投资银行服务领域，真正意义上的家族办公室管理队伍还没有形成。

分析人士指出，除了相关法律有待完善，市场也有待培育。家族信托在中国出现的时间还很短，不少富人对此缺乏认知，这也制约了家族信托的发展。因此，信托公司和私人银行要对家族信托的理念进行大力宣传。

据称，一些富人甚至不相信家族信托能够帮助家族后人控制企业的管理权。不可否认的是，家族信托资产庞大给财富管理机构带来挑战。有些家族委托的资产甚至高达数百亿，这将考验财富管理机构对于不同资产的配置和驾驭能力。

根据信托业协会官方统计数据，截至2012年四季度末，近75000亿信托资产中，财产信托的余额仅为4856亿，占比为6.5%，其余信托资产全为资产类信托。从数据中可以看出，中国信托公司主要从事资金信托业务（融资类业务），所以无论业务经验还是人员储备，都缺乏管理财产信托业务的能力。

鉴于国内家族信托业务尚不成熟，信托公司相关的人才储备不足，设立信托和信托投资应该考虑更多地借助独立的法律、财务、投资等行业的专业人士，提供专业意见并对受托人进行监管。

分析人士表示，国内家族信托刚刚起步，一切还处于探索阶段。国内信托公司的发展历史普遍较短，信托公司要积累丰富的业务经验并获取潜在客户的信任，还需要很长时间。

（责编 孙礼勇）